Chapter7 林薇达诺-《忽然之间心动了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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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花板是一块板子一块板子拼成的,电脑的键盘是一块方格一块方格组成的,街道是一家商铺一家商铺码成的,徐丽丽是块一点就着的易炸宝藏——

    李望猛地睁开眼。

    天际的云团像海浪,团团包围着夕阳,夕阳渐渐沉浸到云的温柔乡里,等到发现时,“轻舟已过万重山”。

    夜降临了。

    “你要好好珍惜那个女孩子。”鼻梁上架着圆眼镜的老人,在他走的时候拉住李望,“不要学故事里的罗塞宾姆,失去了才爱。再深沉的爱意,隔着生死渺茫,也到不了她心上。”

    李望明白老人的意思,现实里未必真有人会死去,但距离并不只出现在生死两隔时。

    老人的话一是提醒李望,二也是观照自己——老人也许就有个错过的爱人,也许那个爱人真的已经和他生死两隔。

    时间一刻不停,总有人会死的,只是还没轮到他李望而已。

    回来的路上,他一直在想老人的话。

    他翻个身,屋里寂静如无人之地。

    李望甚至听到了热水在暖气管子里奔腾的声音,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,天花板莫名其妙响了一下,听说是压强之类的东西。

    他又翻了个身,闭上眼,看见徐丽丽正对着他唱《千年等一回》。

    疯魔了!李望低声骂一句,但他看起来并不生气。相反,他的嘴角甚至难得地带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。

    叶冬米最终还是去了部门聚餐。

    麦洛给她买了个顶帽子,说这样就没人看得出来她刘海儿剪残了。叶冬米一想,有道理啊!

    何况那帽子还挺好看的。

    白色的鸭舌帽,帽檐边细细绣着暗线,藤蔓纠缠,蔓延到帽子后扣处,直直垂下一根细锁链。帽子正面绣着一棵桉树,挺直挺直的。

    跟市面上流行的那些鸭舌帽都不同,叶冬米一看到这帽子就心动了。

    喜欢却不占有,天理不容。

    叶冬米不想伤天害理,她乐滋滋地戴着帽子去参加聚会了。

    到了地方,她做好准备迎接大家“哇,这帽子真好看”的夸赞,但是——也不能说没有人夸,只是大家的措辞都很诡异,表情都很猥琐。

    “啧啧啧,公开了啊?”

    “哟哟哟,秀了噢。”

    “呀呀呀,不得了,不得了。”

    叶冬米一脸“搞什么”的表情进了包厢——好的,她明白为什么刚才遇到的人都一脸憋坏了的表情了。

    麦洛戴了顶和她一样的帽子。

    这种和穿情侣装类似的事情,难怪大家都一脸八卦又忍着八卦的表情看着她,得憋坏了吧。

    她想去问麦洛这是唱的哪一出戏,但又怕他觉得自己小题大做。也许他只是也喜欢这顶帽子,于是也买了,她还能规定这帽子只能她戴吗?

    她也不能摘,摘了不就等于把自己的刘海儿游街示众吗?

    叶冬米现在觉得自己头顶的帽子有千斤重,她算是明白孙猴子的感受了。

    正胡思乱想着,那边麦洛见她进来了,冲她温柔一笑:“坐这儿。”边说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。

    “哈哈,好。”

    算了算了,叶冬米挠挠头,管他三七二十一,对于和麦洛戴同样的帽子,她其实心底也没觉得尴尬或者抵触,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。

    吃饭的时候,叶冬米见麦洛全程只喝自己碗里的粥,相比其他为了吃最后一块肉而张牙舞爪,恨不得用筷子把别人给戳死的人,他平静淡泊得接近于神佛。

    他那么温和斯文的人,肯定不好意思跟别人抢菜吃。叶冬米想,但她可不是善茬儿,之前麦洛救了她好几次,这次轮到她来帮麦洛了。

    说时迟那时快,叶冬米在一众纷飞的筷子里,迅猛稳准地夹住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红豆糯米糕。在大家惋惜哀叹羡慕的目光中,叶冬米的筷子一转,大张旗鼓地把这块众人垂涎的红豆糯米糕放进麦洛面前的盘子里。

    “我可会抢菜了,”叶冬米冲麦洛眨眨眼,“不用谢。”

    麦洛愣了愣,他看向叶冬米,细细的金边眼镜在灯光的映照下,反射出一片明亮的镜面,严丝合缝地挡住了麦洛的眼睛,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。

    麦洛却可以将其他人的表情、动作看得一清二楚,他看见了叶冬米的小小得意,以及那点因为当众帮他而产生的羞涩。

    他轻轻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言辞温和妥帖地拒绝叶冬米的好意,像以往任何一次聚会那样——毕竟他是有严重洁癖、不吃别人夹过的菜的麦洛。但事实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,只见麦洛轻轻笑了一声,伸筷子把那块红豆糯米糕夹起来,慢条斯理地吃了。

    实在是赏心悦目的画面,麦洛把那块红豆糯米糕吃得像在吃下午茶的贵族,优雅贵气,咀嚼的频率和力道都让人挑不出毛病,甚至会让人反省自己是不是吃相太粗糙。

    但这画面除了叶冬米,没有人全心欣赏。

    大家都忙着惊讶,忙着用眼神交流彼此的惊天大发现——麦洛不是不吃别人夹过的菜,他是分人。这是多么让人,尤其是女孩子,难过的一个发现。

    如果说一开始大家起哄说两人戴情侣帽公开是开玩笑,现在则是怎么心惊了:搞不好麦洛是真对叶冬米有意思……之前的棉花糖雨就是个预兆,再往前推,其实还有预兆,但大家都想当然地排除了——那是麦洛,他怎么会真喜欢一个人,他只是心肠好顺带帮叶冬米解围或者别的,总之,他就是那种对谁都好都有礼貌,但又对谁都不会真的上心的男孩子。这么一想,其实大家内心都很平衡。

    但叶冬米无疑打破了这一种暗中的平衡。

    麦洛不是对谁都温和疏离,他是分人。

    叶冬米没发现餐桌上刚才突然的沉默,只一心邀功:“好吃吧?”是问麦洛对于糯米糕的看法了。

    “很甜。”麦洛笑着说。

    “那是。”叶冬米扬起下巴,骄傲得像叼着湖里最大的鱼的小野猫,“也不看谁夹的。”

    饭店厨师:臭不要脸,明明是我做得好吃!

    吃完饭,按照聚会的一般流程,大家伙儿又向ktv进军了。

    叶冬米在路上感叹:“真快,我第一次见你也是在ktv,时间跟奥运健儿似的咔咔往前跑,我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学期都要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你还什么都没复习,你连上了什么课都不确定,居然就考试了。”旁边同学插嘴。

    麦洛瞄了一眼那个男生,是跟你说话吗,多嘴。

    但他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,像是山间永远笼罩着的雾气:“你还和魏天一起唱了一首《新贵妃醉酒》。”

    如果不是叶冬米确定自己和麦洛不是恋人关系,她几乎以为麦洛是在吃醋了,这语气实在让人浮想联翩。

    摇了摇头,叶冬米止住这个想法,开口扯别的:“对啊,魏天声音挺好听。你们怎么认识的啊?”

    麦洛笑眯眯地回答:“魏天声音是好听。我跟他不怎么熟。”

    强行被不熟了的魏天,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。

    谢鼎听见了,伸腿踹了一脚魏天,让他赶紧洗漱滚去被窝里,穿那么薄躺沙发上迟早感冒。

    魏天看一眼和自己一样穿着t恤的谢鼎,抗议:“你穿得跟我一样,有什么资格说我!”

    “我没像某人一样打喷嚏。”

    “肯定是有人在骂我。”魏天揉揉鼻子,喃喃自语。

    话音没落,来了一条微信,是麦洛:“最近你老打游戏,不利于咱们团队的精神文明建设,刚巧最近咱们没接什么活儿,你这个月工资就不发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是人吗?麦洛是人吗?麦洛还是个人吗?麦洛请你做个人吧!

    以前挺善良挺和蔼的一个青年,怎么就被社会荼毒成这样了?生气要打要骂都可以啊,怎么就上升到薪酬了呢!这可要不得啊!

    魏天怒不可遏,气得摔手机,大声质问谢鼎:“我是不是从大一刚认识麦洛起就打游戏,他是不是一直都知道?咱们‘爱米’是不是就是做游戏的?我打个游戏怎么就妨碍精神文明建设了?你说麦洛是不是存心找我碴儿?”

    谢鼎听着听着明白意思了,这人是又被麦洛扣工资了。不过这理由……麦洛找得实在敷衍,连魏天这个脑子缺弦的人都看出来了。

    但这不妨碍谢鼎看热闹:“已录音,明天见面给麦洛听一下来自魏天的真情实感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魏天想骂谢鼎长个人样儿不干人事儿,想骂他蛇蝎心肠防不胜防,想让他叩问自己的良知何在,但最后魏天什么都没做。

    他“扑通”一声跪在谢鼎面前,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,诚心忏悔:“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。我发誓我热爱工作,游戏只是我的业余爱好,可有可无的消遣,为了这么个小消遣而耽误正式的工作,甚至因此而阻碍了团队的精神文明建设,我有罪,我忏悔。我真诚改正。”

    谢鼎:“三个月早饭。”

    魏天:“一个月。”

    谢鼎:“两个月。”

    魏天:“成交。”

    说完,他伸手要谢鼎的手机:“把录音删了。”

    谢鼎一脸惊讶:“你还真信我录音了?你说那么快,我倒是想录,来得及吗?”

    魏天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已经出离愤怒了,惨象已使他目不忍视了;欺骗,尤其让他耳不忍闻,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?他懂得众生之所以悄无声息的缘由了。沉默啊,沉默啊,不在沉默中燃烧,就在沉默中爆炸。

    魏天按计划先燃后炸了。他跳起来打谢鼎,谢鼎十分熟练地蹿开,手指在手机上一顿按,一段对话在二人中间响起。

    “三个月早饭。”

    “一个月。”

    “两个月。”

    “成交。”

    即使因为电流,两人的声音稍微有些改变,但也不能妨碍人轻易识别出那是魏天和谢鼎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虽然我来不及录你前面的话,”谢鼎笑得很欠扁,“但这段话还是来得及录的。”

    魏天冷笑一声:“呵,你看我会不会真给你带两个月早饭。”

    “听说你这个月工资没了,唉,你可怎么活啊。”谢鼎装模作样地叹一声气,很是为魏天担忧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魏天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,“早饭您想吃油条还是包子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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