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-《三醉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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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杨钊看他一眼:唱啊,《阳关》【解三酲】还是《上路》【解三酲】?

    陈舒义打了韵白,低低念道:啊呀,小玉姐,休要悲伤……

    杨钊居然第一次被他调戏了去,心里波涛汹涌,面无表情道:你大爷的。

    陈舒义笑,往后坐了坐,手臂支在座位上,晃着腿。

    人生百年,一朝风月。杨钊每每沾的是酒,每每反而泛起酸来。

    舒义啊,他叹了一声。

    陈舒义偏了头,看着他。

    被他一看,杨钊反而没话了,又拿小壶,对着喝了一口。

    喝完才放下,陈舒义一言不发,把他的壶没收了,往自己身侧一摆,又是那样看着他。

    杨钊最受不了陈舒义这样,伸手越过他腿去拿壶。

    陈舒义抬手一格,他不敢动了,只得老老实实道:我有点担心。

    陈舒义问:担心什么?

    杨钊说:担心你不好好唱戏。

    陈舒义拿了壶,却不递还他,在手上玩着,低着头说:别的我也怕不会,这个还是会的。

    聂华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冒出来,平地抠饼似的,一胳膊搂过陈舒义的脖子:老杨醉了,我给你翻译翻译。

    看看杨钊的眼刀,赶紧松了松手,说:北京那个地方,人多心坏灯下黑,看着像戏迷的,也别和人家混,不是人人都像我们,戏里怎么说的?逢人且说三分话,未可全抛那个一片心……

    杨钊怒道:他用你教?

    聂华抬手投降:行,行,你来,你来。

    陈舒义却起了身,回手把壶递给杨钊,杨钊连他的手一并抓了,问:去哪里?

    陈舒义一愣,随即一笑,反握了握了他手:你等等。

    是那边有人和陈舒义挥别,说要先走。陈舒义寒暄完,回来立在了月台中间。

    大家都以为他要说些什么,而陈舒义只说:这些年谢谢大家,以后还要常来。

    说着,拱手三面拜了,就像每一次谢幕一样。

    于是众人都鼓起掌来。

    杨钊有点感慨,却见陈舒义抬起一手,侧身一让,转身向他坐着的这边,又沉肩合掌,对着他,拜了下去。

    杨钊见陈舒义做过无数次这个动作,也只见陈舒义做过这个动作。

    谢幕的时候,演员向旁边的乐队场面致意,多数只是偏了头稍稍一让,但陈舒义每一次都非常认真,和别人不一样,见过,就忘不了。

    制心一处,无事不办。这是陈舒义的善缘。

    杨钊放了笛子,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是陈舒义的场面,只有他一个人。

    一片掌声中,杨钊望着陈舒义,眼眶发热。那一刻陈舒义的身影,和他这些年在台上演过的无数琴剑飘零的少年,重合在一起。

    他想向他走过去,可是挪不动脚步。他醉了。杨钊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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